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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英大辭典》肚个生趣俚俗語

【文、圖／彭欽清／國立政治大學退休教授】

　　 一般來講客家菜較鹹，原因大概有三點：一係菜鹹較扯飯，一息仔菜做得傍好多仔飯；二係鹹个菜較耐放，食伸个放較久，較毋會臭餿；三係鹽有調節神經系統同肌肉个功能，欠鹽分，會手軟腳犁無精神。原本客人大體做粗事，輒常會汗流脈落，愛有較多个鹽分，正會有體力，故所客話講人有氣無力安到「無食鹽」。毋過人个味覺到底有一個限度，忒多鹽个東西食起來會分人試著痺痺過苦苦。客話講鹹過頭係「死鹹」，煮東西好放忒多鹽个人，會分笑講：「若屋下賣鹽係無？」

　　 比起來，客人已像較毋好食甜，客家菜有放糖个毋多。粄類食物有幾種仔係甜个，特別係過年正有打个甜粄，愛放加兜仔糖，正毋會兩下半就生狗屎毛。問題係糖放忒多，食起來當膩胲。

　　 客話講這種甜到會膩胲个甜係「唶心甜」。「唶」个意思係吮，《史記》「佞幸鄧通列傳」恁樣寫：「太子入問病，文帝使唶癰，而色難之。」講个係漢朝个文帝發癰，有一個盡會托核卵个太臣鄧通同厥癰肚个膿唶出來，落尾太子去看文帝，佢喊太子也唶，太子面北北仔。文帝下後賞分鄧通鑄錢个特權，鄧通就變到發扯扯仔，愛麼个有麼个。等文帝過身，太子接任，係景帝，收沒鄧通个家產，鄧通最尾餓到死。

　　 食忒甜个東西，人會打nid nug，「唶心甜」就係甜到會唶出人个心肝樣仔，現代醫學認為食忒甜个較會著著心臟病，看來个老祖宗早就知了。

　　 客人掛紙定著愛拜發粄，祈求祖先庇祐子孫發大財。大部分个墓地都係在山林壁角，來回愛行已久，掛好紙，發粄堵好做得飽肚。還細該下，見去掛紙，大家都好食吾姆做个，叔伯阿嫂相賽問吾姆愛仰仔做毋會「唶心甜」个發粄？吾姆笑笑教佢這兜除忒放糖，還愛記得「釘幾粒仔鹽落去」，恁樣做出來个發粄就會「清甜」，毋會「唶心甜」。佢老人家毋識字，毋過𠊎試著佢已有「學問」。

　　 對入小學起勢，𠊎逐日就跈吾姆打早䟘，佢無閒洎杈愛煮食、餵頭牲，𠊎就坐在灶孔前𢯭加樵過背書。在班項个成績排頭幾名仔，毋過考初中無考著理想个學校，自家盡懊惱，吾姆看了，安慰𠊎講：「人生有時月光，有時星光，無人一生人總係順順序序个，煞猛就好。」當時雖然毋係聽已識，心肝還係有放較開兜仔。

　　 1975年去美國讀書，讀美國詩人史帝文斯（Wallace Stevens 1879--—1955）个一首長詩“星期日朝晨 ”（“Sunday Morning” ），詩人認為天堂係講正經四季如春，海項無拋花作浪，果子樹隨時打到結結，詩人認為這種生活毋生趣。在詩个結尾，詩人講還係歇在有日時頭暗晡頭，有變化个人間亂世較好。歸首詩肚項，詩人重覆幾下到講“Death is the mother of beauty”（死亡係美麗之母），初下碼讀這句，全黑天，毋知愛仰仔解佢。讀加幾遍仔，忽然間想起吾姆講个「清甜」「唶心甜」「月光」「星光」這兜「相對論」，一下仔就悟出該句詩个涵義。無兜仔鹹，甜就毋合味，會甜到撓濟胲撓濟胲。無昏暗个星光，就無法顯出月光。係講人毋會死，天下就無麼个係寶，也就毋知有麼个東西好儆惜。故所，天堂雖然係好，毋過全無變化，又無死，較講乜係有生老病死、悲歡離合个人世間較好。

　　 吾姆一生人無受過正式教育，毋識半隻字。佢毋會講大道理，還較寫毋出「死亡係美麗之母」恁玄个詩句，毋過佢對生活經驗肚錘鍊出个話語，毋單只一聽就識又當有啟發性，在吾心肝頭肚，佢永久係一等有「學問」个阿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