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客話強強會變種
【文/羅肇錦/國立中央大學客家語文暨社會科學學系榮譽教授】
發音人:羅肇錦(四縣腔)
崖1949出世在苗栗銅鑼三座屋。
吾爸吾姆除忒客話,其他个海陸話、山地話(道卡斯)、學老話、日本話、國語,全部毋會講、毋會聽、也毋會寫字。
當時隔壁鄰舍輒常會笑吾爺哀恁濫斗,恁無世面,恁無字墨。
該央時崖知吾爸吾姆,愛賺三餐米飯餵飽一群大細就無日無夜,罕得離開田丘埔園圳溝,最多就上街賣草結買魚肉鹹淡,差毋多歸生人就囥在山項。哪有麼个有世面無世面,哪有麼个有字墨無字墨。
就恁樣,吾客話同吾爺哀、同吾兄弟姊妹、同吾鄉鎮鄰舍、同吾親戚朋友學習交談,慢慢講出崖到今就還會講个鎮平(蕉嶺)客話。
毋過,七歲入學讀書了後,吾客話緊來緊多國語詞彙,尤其讀師範學校要求愛講北平腔个正版國語,正有資格出去教書。
前世無修正得,毋多知欸,吾客話發音也緊來緊像國語,詞彙也緊來緊多國語用詞,像上課、學校、認真、專心、雖然、但係、幫忙、重要、共同、擔任…。差毋多十隻詞肚項有四隻係國語借來个。
到今晡日,崖七十零歲欸。算係推廣客家話老一輩个人,倒轉來聽現下後生个客家話,正經係前世無修不肖子孫。難怪會鬧出恁多客語笑話:
1. 老人家尋老同年尞,堵堵無在,同年个孫仔講「阿公扛扛(剛剛)出去了」,嚇到佢道嘆生命無常阿彌陀佛?
2. 細阿妹仔去同伯婆買小番茄,細阿妹仔問:「阿伯婆若番茄係搵屎(溫室)个無﹖」,阿婆講:「細阿妹仔還高毛喔,崖尿都毋盼得淋,樣會搵屎?」
3. 後生人拿起杯仔講:「乾杯」,老人家講:「麼个跳蚤乾蠯?」
4. 早晨頭,老人家聽後生人同佢問安:「早(燥)!」老人家想「這隻毋成猴个,仰七早八早愛同崖飲酒?」
頂項三截笑話,都係老一輩个客話,分後生人豁淨淨,全全用國語音國語詞來想,結果搣到鬍鬚麻嘎想死就毋得斷氣。
還有,還我母語運動以來,罵人「硬頸」死不知變,嗄分大家拿來阿腦客人恁有骨氣。
一直罵人做事潦潦草草,畫圖亂塗亂畫,著衫毋會配色亂著亂串,就安到「嘩啦嗶波」,結果一下嗄變到「嘩啦嗶波還靚哪?」
這兜客話个變化強強變到種草都變忒了,實在係當痛心个賣祖宗言現象。崖當早就愁這恁樣个語言推廣,恁樣个客話教學,仰會對得起祖先。
還較前世無修个係,當多客家文化研究者,講客家係相同理念个一群人所建構出來个,根本無去看早期文獻比對歷史,也無瞭解中國族群相互影響个關係,就恁樣用現代个社會調查,就想愛來解釋客家,實在係萬世無修。
像「客家」个「客」(音ha)本來係山仔个意思,「甕菜」个「甕」(音wung)本來係「水」个意思,「客和活貉」(音ha)「甕翁滃蓊」(音wung)全部係客家祖地苗瑤畲客所歇个所在,ha這个音一直就係山仔个意思,wung這个音一直就係水个意思。故所客人係山項个人,甕菜係水菜,客家就係苗瑤畲客演化出來的民族。
這兜答案愛保留原種客話正有辦法解釋,係講客話變種到崖面前講个現象,該前世無修个客人歷史社會,就全無痕跡去解釋了。
※本文的「崖」同教育部訂的「亻厓」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