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一年流轉──萬物逆旅百代過客
【文／羅肇錦／國立中央大學客家語文暨社會科學學系榮譽教授】
發音人：羅肇錦（四縣腔）
空山詩曰：日也空，夜也空，覓食求色白頭翁；
天也空，地也空，跳上跌落無採工。
話講員外在空山泡茶毋多知仔又一年。空去色來色係空，這兜物化星移，人來人去。不管貓來吵狗來吠，也係雲淡風輕萬物寧心，總講又係年尾歲頭時節。這一年个空山，萬物過客係樣般流轉。
以崖個人來講，崖今年在空山：認識一隻野貓，崖毋知佢姓麼个？也毋知佢安到麼个名，又乜毋知佢歇到哪？反正佢肚飢吔就會走來用頭那緊擂人，表示愛崖餵佢東西食，係無餵佢，就喵喵滾緊喊，又吂餵佢，佢就緊喊緊大聲。崖係門一打啊開來，佢就強強愛入屋尋東西食。等到餵佢食飽，逐佢走，佢就揇等吾腳毋肯放。一直到分崖逐出門外，門關等無出聲當久，佢正肯走開。就恁樣來來去去又過一年吔，崖也吂識喊佢，也無想同佢安名，佢也毋知崖係麼个？毋知崖係麼个人。
除忒熟識一隻野貓，崖今年還打死兩尾蛇哥。一尾係割草機無生目珠，一路打等去，囥在草堆个龜殼花分轉到濛線个塑膠索掃啊去，就變兩截。頭截恬忒欸尾截還緊捲，崖看著恁樣就掃加一擺，龜殼花正慢慢仔恬下來。另外一尾係囥在白鶴花（野薑花）肚个青竹絲，像手指尾恁大仔定定，背身青青肚底黃黃，睡在葉仔項戇戆恬恬，崖驚佢趖到屋肚，遽遽拿細棍仔過來，兩下半就解決一條生命。崖打死蛇哥毋只講毋會感覺自家有殺生之罪，顛倒還感覺有代人除害，好膽又有勇氣。
貓仔同蛇哥共樣係空山个過客，因為同崖个交情無共樣，故所崖對待个方式也無共樣。人同萬物之間个感情就恁簡單，用自家做中心，向外射等出去：像本身，過仔親人朋友，過仔認識个人，過仔毋識个人，過仔屋下畜个熟識个投生，還過外背無熟識个投生，過仔屋邊種个熟識个樹草，最尾外地看著个樹草……，一直射到泥石山水這兜無生命个東西為止。也就係古人寫詩頌詩个功能，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草木鳥獸蟲魚之名。除忒屋邊个動物，這一年來大最遽个樹仔係赤葱同茄冬，楓樹、樟樹、澳洲茶樹也看等佢變大，盡難大个係田脣該頭肖楠同屋正門个木蓮花樹，還過種吔十過年還吂打个樹葡萄，連種來掌門个兩十頭羅漢松，也各各當有個性，硬程、葉細、毋驚寒、毋驚旱，難怪大毋遽。水分營養毋足，佢愛仰般過日仔，無餓死無渴死就已會咧。
空山恁多親朋好友，一年過忒，生生死死、大大細細，各有各个命底、各有各个種草、各有各个命運。種草係生正仔个，無辦法改變，命運係大化造成个，講到徹底，也係無辦法改變个。萬事萬物，到最背尾，就消盡滅盡，歸于混沌，歸于空無。故所，日也空，月也空，東昇西墜為誰功？
老子講：「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故所箕山就係空山，安名个基底無共樣。箕山係崖用「形下」來安名，空山係崖用「形上」來安名，不管形上形下流轉到盡尾，就存一隻「空」。
※本文的「崖」同教育部訂的「𠊎」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