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禽走獸
【文/羅肇錦/國立中央大學客家語文暨社會科學學系榮譽教授】
發音人:羅肇錦(四縣腔)
吾羅姓个祖先,係十二世羅栢康公飄洋過海來到臺灣銅鑼,傳到吾爸該代人開始分家,散居苗栗各地。到崖食狗屎(十九世)出世無幾多隻月,吾爸吾姆就㧡兩擔碗筷家具換洗衫褲,從三座屋行到樟樹林个竹圍仔雙峰山下落腳。搭寮挖地種菜種番薯生活,緊工時節,吾爸就同別人做事打零工過日仔。三個大細半饑半餓拖挷到大,背尾還招加兩個老弟◦一直到崖十六歲去讀新竹師範學校,正離開雙峰山个保佑,過獨立自主个生活◦無想著三年後,堵堵滿十八歲該年,崖又分縣政府教育局派到雙峰山背个新隆國小教書。這係做崖人生个第一隻頭路,第一擺賺錢,領第一份薪水。雖然一個月領無到一千箍,但係對崖來講,係上天分崖个盡大獎勵。
崖就恁樣同雙峰山結下一生人个緣分。退休轉到雙峰山背,也就係大竹圍个糞箕山搭屋種樹,過自主淨辦个日仔。共樣个雙峰山共名个竹圍仔,共種無共陣个飛禽走獸。這兜飛禽走獸對崖來講,五十年間有盡多無共樣个面目。
五十年前,前山个鷂婆衝啊下來就想愛挾雞子,雞嫲咯咯滾,奮命仔同鷂婆相打;一下後山个鷂婆飛到半天高,噍噍滾尋無雞仔好捉,也看毋著雞嫲鷂婆相打,顛倒鷂婆閕翼浮雲遊走个身影,強強愛餳走崖看鷂婆个魂魄。前山个白鶴仔原旦一群群仔相賽在綠竹園做竇,歸排仔身白白腳長長,像全村白鶴選毋出村長,吱吱唼唼,吵日吵夜;今晡日後山个白鶴仔會先企在樹頂,遠遠看著犁田割禾,就相招相報,歸陣歸陣仔飛到田肚,身白白腳長長,像歸坵就係蟲仔等佢等來搶食樣仔◦共樣飛高高个雕仔,時代無共樣,生存个條件也改變咧◦人个生活乜共樣,五十年前个生活就係生存个打拚,毋敢去想品質个問題;這下人係追求个係生活个品質,毋使透日仔為生存去煞猛到無日無夜。
五十年前家家戶戶就畜牛仔、羊仔、豬仔、狗仔、貓仔,靠這兜頭牲來做田事、捉老鼠、掌屋,老欸還做得熟肉落肚維持生存。該當然,也看毋著山羌、鰱鯉、猴仔、果狸,這兜毋會同人做事个走獸,因爭佢兜早就分人捉來做菜,食落塞毋飽个枵肚。毋過 現下个箕山就無共樣哩唷,貓仔、狗仔變寵物,打早運動牽等狗仔做伴,半晝上街揇等貓仔買菜。你遶透山路,看毋著一隻牛仔,堵毋著一隻羊仔,尞過歸村隔壁鄰舍,也尋毋著有畜豬仔个屋下,有兜細人仔輒常食豬肉嗄吂識看過豬仔。分人最想毋通个係,恁多年來个箕山,當輒看著山羌、鰱鯉、果狸、田螺狗,尤其戇趖戇趖个鰱鯉,係保育動物,大家看著就捉來放山,驚佢分狗仔咬死。無想著屋邊樹園白蟻多,鰱鯉逐啊走放入山,無幾久又走倒轉來,挖到地泥滿哪就一空一缺。
人講「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莫笑窮人穿破衣◦」社會人情世事个變化,毋係個人能力就有辦法左右。對這位,飛禽走獸个生存淘汰,又乜共樣,有當多想毋著个變化,當多尋毋著个規則。上天落地,禽來獸去,天頂飛个,飛啊飛欸就飛走了,地下走个,走啊走欸就走忒了。崖想開天闢地个盤古,日增日變高變大,等到像天恁高該下,又乜死滅化成萬物,恁仔个天地,恁仔个萬物,又還有麼个好道嘆?
※本文的「崖」同教育部訂的「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