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鳥非絕
【文／羅肇錦／國立中央大學客家語文暨社會科學學系榮譽教授】
發音人：羅肇錦（四縣腔）
空山个萬物生生滅滅，無去認真統計，看毋多出，有恁多麼个在空山毋見忒？又恁多麼个加入空山來做伴？像竹筍蛄，崖還細時節，看得著竹筍就尋得著佢，無像這下，揙搞竹園尋無幾多隻？成時還麼个蹤跡都看毋著。但係竹筍蛄並無絕忒，佢生滅過程中發生意外个變化定定。反倒轉來看，福壽螺係無停無防，田唇、溝仔項、菜園項，滿哪就係，這係三十年前想毋著个現象。
鳥仔乜共樣，四五十年前街巷人个屋頂屋簷哪就看得著燕仔做竇，大家毋知麼个安到燕窩魚翅。這下，除忒鷂角仔輒常會飛來飛去，熱天時也罕得看著燕仔來若屋簷做竇咧。反倒轉來看，行路跳啊跳欸个本地烏了仔，這下愛到較山个所在正看得著厥个身影，一般路項屋邊屋頂這跳該跳這企該啄个變成外來種个八哥，形投仔看起來就係烏了仔，毋過性情全無共樣。這兜外來種八哥全無驚人，不管路脣屋脣樹頂屋頂，哪都看得著幾下隻幾下群，在該吱吱嘎嘎跳來跳去。記得舊年崖在空山看山，門一打開來，就幾下隻八哥跈門聲飛等走，佢兜分打門聲嚇著，崖乜分佢兜飛走聲嚇著，見擺開門聲一過，就有鳥仔飛過去。嚇久欸，鵰仔無挨著崖嗄強強會神經衰弱。還較過分个係八哥強強愛在崖屋頂瓦縫鑽入去做竇，崖拿竹仔𢫦屋頂想愛同佢嚇走，佢兜顛倒湊幾下隻較大膽个企到吾看山台頂吱吱嘎嘎緊罵崖。這種現象對空山來講，係自然變化無麼个好道嘆，竹筍蛄變少福壽螺變多，燕仔變少野烏了仔變多，故所，空山鳥非絕，係江山出英雄，係百代有過客。你想愛仰仔！
人係萬物个逆旅，鳥仔也係百代過客。以崖歇雙峰山前山背七十年个相知相識。印象盡深个同吾目珠最有交情个係貓頭鵰、鷂婆、補鑊鳥、竹雞仔、白鶴仔、白頭公、阿啾箭、斑鳩仔。貓頭鵰、鷂婆係厥个求生形象分崖感動，崖第一擺認識貓頭鵰係初中架下，看著高高个油加利樹頂一隻當大隻个鳥竇，崖就慢慢爬上去想愛收鳥卵，吂知看著竇項跍等一隻鳥仔，兩粒大嫲粒个目珠圓圓緊捩，鳥仔个面圓圓，在中有尖尖个喙，第一擺看著一時毋知係麼个鳥，用手去拍佢又毋肯走，崖驚畀啄著，遽遽溜到樹下來，鳥仔嚇著也飛到脣項个矮樹頂，崖正想起來，哦，該係貓頭鵰。鷂婆个形象分崖感動个係佢企到又高又遠个樹頂愛尋東西食架下，飛到天頂高慢慢仔放翼飄來浮去，看著雞子用當遽个速度墜下來，抓著雞子正飛到遠遠無人个樹頂食晝。
貓頭鵰、鷂婆仔係形象分崖感動，補鑊鳥同竹雞仔係厥个叫聲特別出名，補鑊鳥透日喊「夫惡」（音bu vog），正會流傳壞心臼拿山湖蜞準豬肉分瞎目家娘食，續分惡老公剁忒頭那，痛到緊喊夫惡夫惡，背尾變一隻鳥仔還緊喊夫惡（補鑊），故所安到補鑊鳥；竹雞仔又安到「極古怪」（gid gu guai），故所有兜同學朋友講話唱歌仔聲哨較無共樣个人，就分人安到竹雞仔。白鶴仔同白頭公係一个歸身白白安到白鶴，一个頭那白白安到白頭公。阿啾箭同斑鳩仔，兩隻性格全無共樣个鳥仔，阿啾箭係孤栖獨立無爺無哀，叔婆畜大討無餔娘；斑鳩仔熱情好動野崗打陣逍遙自在食睡毋使愁。
一樣个米畜百樣个人，一種个蟲畜百種个鳥，恁多空山過客鳥同恁多空山過客人，全係萬物逆旅，毋使想忒多。面前个鳥仔走忒，背尾還會有鳥仔來，永久毋會絕種，這就係空山鳥非絕。
※本文的「崖」同教育部訂的「𠊎」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