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夢打拚
【文/何承道】
得獎感言:何承道(南四縣腔)
又落雨了。
水氣出毋去,壁項同夢想聚概發毛生菇。這屋下雜又亂。恁落後恁老舊,你个未來毋在這位。無可能歸來哩。
衫褲收揫了。七月半。屋下禾埕擺等豬羊雞鴨、三牲水果渡孤。你單人獨馬渡到遠方,在看毋着个所在尋未來。你對大城該片看去,一片暗摸胥疏,烏醹到像烏水溝恁樣。昏黃个路燈仔照出,在窗仔門映出你个樣式,盯等發譴、孤栖又堅定个自家,你想著阿爸哩。
該央時阿爸嘎你共樣風神華華,在个改上改下个後生時節裡肚,看毋慣屋下老規矩,同大人儕緊吵緊罵。到後逃離屋下,出庄打拚。在外流漂。後生个阿爸發過死誓絕毋歸去,絕毋歸去該壓死後生人个老庄頭。佢忍等孤獨。在台北無人講客無人聽客,高不而將講無流利个學老話同華語。一擘嘴講客就會想著該殘暴橫行个屋下。該係一生到死都毋會結瘌个傷口,一碾著就會痛啊愛跌目汁,將就庰到心肝肚。後來阿爸做生理分人騙,屋仔工廠地泥全無核。歸轉屋下,擎钁耕田。
你準備離鄉了。你乜佇毋著庄頭个淒涼同敗壞,新時代个所有同家鄉無半息關係。你愛背離屋下出去打拚,添放核從細到大个印象,去做一个跈等時代个後生人。毋過你忒毋知好死。你看著阿爸个形影,聽等佢四四散散个故事,得知佢後生个落魄。下一个天光日都毋知哪片,哪敢望有日做得衣錦還鄉?佢淨煞猛打拚,在該紅毛泥做个森林裡肚開山打林,開出一個細細所在,過一日算一日。煞猛,煞猛,聽起來盡像華語个「殺夢」。阿爸歸屋下後,煞猛打拚過生活,殺核佢自家後生時節个夢,變做一個大樹仔,腳下生根挺等風雨,殺核飛入天頂个夢。
「亻厓煞猛恁久,到尾項,自家个夢全死核了。」爸敨大氣講等。
你看著阿爸,循等家譜尋到祖祖宗宗,逐逐都有離鄉个夢想,儕儕都在異鄉殺核自家个夢想。「殺夢」蓋像融入代代子孫个血脈,百年千年來,殺自家个夢殺毋停手。該息譴閼,為著夢想單儕離鄉打拚个後生形影,在長遠个時空裡背來來歸歸,逃離梅縣个來台祖、搬離祖屋个阿公、背離家鄉个阿爸,還有你。
你等盡命牯逐夢。扡毋過現實係暗摸浪湧个烏水溝,該載滿夢想个細船會分浪貶核。你等毋係變做《渡臺悲歌》裡背个孤魂野鬼,就係到新所在艱難生存。苦難從來毋曾過核哩!淨變形換貌在時光裡肚消蝕你等。你等續等在時代个溝縫裡肚生存。為著生活開始講別人个話,講別人个古。光彩晟眼个城市餳你等,喊你等勒等自家个夢想,到該片㓾核獻祭分佢,夢想个屍骸堆山塞海,像七月半拜孤魂野鬼个三牲水果,毋過你等个夢,死後乜無人祭拜。
你一𥍉目發現故事仰會恁像,甚至共款共樣。
就算忒多人為著生活煞猛打拚,毋過就係該息死核个夢,砌築了現下个好生活。你定定仔摸廳下个壁,冷泧粗硬又磨手,嗄係代代人夢想个傳承,你看著阿爸个身影同前人合做共下,砌成這個屋下。在流流漂漂个路途項尋一個所在,安身立命,煞猛打拚,為著你起屋遮風擋雨。佢等个夢死核,嗄尋著保護細人仔个新夢想。故所佢等毋嘆毋怨,擎起钁頭,殺夢,打拚。
你仰還恁硬頸呢?還係去坐去到大城个車仔。三更半夜个高速公路項,一粒粒昏黃个路燈,盡像渡孤放个水燈。你掠過逐個死核吂超渡个夢想,聽等佢等个辛酸艱苦。你做毋得分佢等嚇著,你愛續等進前,就像該息渡烏水溝來臺个祖宗共樣,你定愛在大風大浪裡背穩等圓身,用夢想點光船頭帶路个油燈。
車窗外背發風落雨。你看毋著頭前,乜愛定定仔對前行。你到死乜愛渡過面前个暗烏同狂風暴雨。敢怕你个夢想到尾,會像阿爸阿公老祖宗共樣全全死淨乜毋驚。你像到佢等,儕儕都係硬頸仔。
你想愛飛到天頂,去看佢等無看過个景色。
「到台北,就會天光了。」你細細聲同自家講。
得獎感言:
大家好,亻厓安到何承道,今國立中央大學客家語文暨社會科學學系二年生,係高雄楠仔仙月眉庄人。感謝這擺文學獎个評審先生。做得接受亻厓恁實驗性質个文章。《殺夢打拚》係亻厓想愛在該古老客話裡肚,用想像同聯想做客話个新樣式,去講亻厓等自家尋夢、㓾夢、生夢个故事。係講頭擺人無愛殺夢、無愛煞猛,亻厓等乜無機會好去尋夢。亻厓感著亻厓等後生人毋單淨愛傳承,乜愛分該客家話新詞新意,去講亻厓等个故事。
最尾。感謝阿爸、吾媽。還有鼓勵亻厓創作个菊芳先生。無你等,這個文章毋會寫出來。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