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樹愛先相樹
【文／羅肇錦／國立中央大學客家語文暨社會科學學系榮譽教授】
發音人：羅肇錦（四縣腔）
從細就歇在山項，透日拈羊尾、打草蜢。該央時，係有人 問崖還細最愛麼个？崖會跈等同你講崖盡好同樵樹花草尞。等到崖讀書知人我欸，崖也同山同水同樹同草同羊同狗熟到變屋下人嘎下，輒常會恅著自家係羊仔係狗仔，凴等尞涼个樹仔草仔也恅著係眠床。開目就係山林，眨目就沉浸自然。初中好看傳仔，今古奇觀講莊子休鼓盆成大道，對人生个「生時死歸」順其自然，開始有懵懵懂懂像知又像毋知个樣仔。到現下老到想「從心所欲」又毋敢逾距个年歲，重新了解莊子「運斤成風」劈粉不傷鼻公个故事，還過 「輪扁斬輪」得心應手等等个虛構寓言，崖正慢慢仔體會著，原來崖一生人最相知相惜个係樹仔係樹枋仔係樹刻个物品甚至刻伸个樹矻仔。
對樹仔个扭纏交撞，其實係經過長年月久培養出來个感情。種樹秧仔開始，緊生緊大，緊生緊高，也緊來緊硬，緊來緊老，到樹仔斬下來，拿來製材、刻佛仔、做家具，抑係創作雕刻藝術品。樹仔个貢獻毋只還生嘎下提供食物保護動物，死忒以後，還較有價值，像鋸樹製材、起屋架床、鬥桌做凳，珍貴个樹材還提供好額人收藏雕藝術品，多樹仔个鄉下還做得拿來燒火煮飯、削疕焗油，對人个貢獻足足做得頒分樹仔終身貢獻獎。
對樹材个了解利用定著愛先會相樹，正做得倒樹、劈樹、刻樹，係無會對樹仔毋起。以崖來講，相樹仔有三條件。第一係樹質硬，像國外个老檀、綠檀、黃檀、紫檀、烏檀， 臺灣个毛柿、爛心木、櫹楠、雞油木。第二係樹肉香，像綠檀冷香、老山檀揚香、沉香清凝、檜木深香、肖楠辣香。第三係樹齡長，會留分你去想佢長長个歷史年代，像面前樹質硬个樹仔，差毋多就愛有幾下百年，正有辦法倒下來做樹材，刻藝術品，賣到若手頭。買著這兜樹頭个人，除忒有質硬樹香以外，盡重要个係有佢長遠个歷史時空變化，帶分你長遠个想像，這同愛寶石个心境無共樣。因爭寶石係一直就硬硬冷冷無變化，樹仔係經過長長个生命風雨，死忒正顯出佢堅硬有香味个體質。故所，以寶石來同珍木相比，崖定著選又硬又香个樹仔，毋會選冷冷無感情个石頭。
所謂萬物逆旅，百代過客，樹仔正係真正个空山過客，石頭寶礦無在這位生老病死，就沒資格做百代之過客。以崖來講樹仔同崖共下生成長大，共下無喜怒哀樂，有深深个生活感情。但係寶石就同人差別當遠，石頭毋只無生命無感情，寶石个價值也係任人去定个， 無佢真實个價格，人類个歷史，除忒用佢又硬又重，冷穩毋會變動个特質，來建城、鑿屋、造橋，留下長遠性个建築以外，厥个貢獻全無辦法同樹仔比。
崖歇箕山，恁多年來，有閒就去相樹仔、相枋仔、買樹截仔、買樹矻仔。故所箕山屋肚實際个名仔愛改 「箕山珍木收容所」，裡背收容好多仔拉拉雜雜个肖楠、檜木、毛柿、雞油、柚木、樟木、杉仔……，屋邊就種同崖有緣樹仔。這肚項第一有緣有感情个係羅漢松，佢除忒樹相好、樹仔還分公同嫲，搭會打子像羅漢樣仔，做得拿來準零搭食。還較難得个係羅漢松同崖共樣姓羅。第二係會在樹梗開花打子个波羅蜜、樹葡萄、無花果，厥這種特出个生長形式，餳崖在箕山園緊種緊多。第三正係開花當靚个流蘇、櫻花、樹蓮、七里香、黃梔子。最尾正係果子樹，像桃仔、朳仔、柚仔、楊梅、柑仔、檸檬等等。這兜樹仔，宕忒崖在箕山大部分个歲月，但係，崖一入到箕山，就像癲仔樣仔，透日就同佢合共下，毋盼得離開。這就係崖偷王維詩鹿寨來按字稱號个原因，見堵着來空山尋崖个人，崖就挑挑拿等崖刻个「空山不見人」五隻字，同人介紹，崖姓羅，名肇錦，字空山，號不見人。還過，崖又改最尾句詩「返錦入深林，復尿青苔上」。一下仔，箕山就變當有境界个山園，崖也做得安安靜靜在這位種樹仔˴相樹仔˴刻樹仔毋會有閒人來擾搞, 崖正做得過吾清閒个山樹歲月。
※本文的「崖」同教育部訂的「𠊎」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