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山緣
【文/羅肇錦∕國立中央大學客家語文暨社會科學學系榮譽教授】
發音人:羅肇錦(四縣腔)
崖,出世在銅鑼三座屋,對歲邊仔就搬到竹圍雙峰山下敨氣。日據時代个人看著雙峰山像日本富士山樣仔,故所銅鑼个國民學校就安到富士公學校,一直到國民政府來台,正改名銅鑼國民小學。
崖,一歲邊仔就歇在雙峰山下,雖然敨氣異清異鮮,毋過生來矮細羌筋个矮督膦,輒常分人笑「矮牯仙打屁會出煙」,害崖見擺打屁就翻轉頭看係毋係正經會出煙,看多擺仔正知係這兜人笑崖矮細毋會大。等到崖七歲入學讀書欸,還當驚生份,毋敢同人交陪,毋敢同生份人講話,用這下个話講就係「自閉症」个細孲仔。
既然出世就毋多敢同人講話,崖就同自家講,無就一儕人蹶山,一儕人拈揚尾仔,一儕人捉金龜仔、灌土狗仔、挖沙鑽仔、煎竹筍蟲……。背尾吾爸牽一隻羊女麻轉來畜,吩咐崖日日就愛去掌羊仔,嘎下開始崖就緊同羊仔講話,緊同貓仔狗仔共下搞共下尞。到初中較知人我了,正有一兩個好朋友,正較毋驚人笑,正較敢講話。
十八歲,崖師範畢業,分教育部派到雙峰山背个新隆國民學校教書,這隻學校當時全校有十二班,六百零個學生仔,崖因為會彈風琴,故所主任就喊我扌帣手運動會教體操、教土風舞、教音樂,過畢業典禮還愛負責教青青校樹萋萋庭草。新雞隆歸隻莊頭還算異多人,街項還有精米所、雜貨店、豬肉店、衫褲店、賣菜攤,過年過節還算吂鬧熱仔。毋過來上課个先生學生仔就盡冤枉,當多人來上課愛行一兩點鐘正來得到學校,雖然崖歇在雙峰山下,翻過山峎就到新雞籠,但係去學校毋係貶過峎就做得,係愛𫟧轉銅鑼,行石頭黃泥崎翹个山路正有辦法到學校。有兜學生仔在八燕坑、黃麻園、茄冬坑尾,這兜逐日天吂光就出門,難怪有兜學生屋下無閒嘎下,就自動放尞無愛來讀書。
崖在新雞籠教三年書就辭職去讀大學,一直到崖六十五歲,大學教職退休下來,崖又倒轉來新雞籠,種樹種菜,挖泥搞水,同狗仔貓仔雕仔蛇哥共伴。
經過五十年个變化,新隆國小个學生仔全校總共存無五十儕,當年崖教過个學生仔,也變六十零歲个白髮老人,有兜見面強強會愐毋起來。雖然新雞籠後生人全部搬出去求發展,一下留在新隆國小讀書个學生仔伸無十分之一。人少無關係,崖本來就好恬靜个個性,故所尋著學校背个大竹圍,看起來像一隻大畚箕,凴等个山窩起一間屋仔,歇在該,就像沉浸在世外桃源樣仔,崖特別將這個位所安一個名仔「箕山園」。
安名「箕山」,一方面講山形像畚箕,另方面學古人許由,囥在箕山無愛見人,該就恢復吾个本性「驚生份」,毋好同人交陪,毋敢同人講話。這也係老子道德經講个「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許由个想法就係老子个境界,也係吾个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