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中縫仔
文/羅肇錦
國立中央大學客家語文暨社會科學學系榮譽教授
還記得還細時節,堵著落大雨又愛出去,吾爸就會講:「等這陣雨較細兜仔,還吂落下一陣大雨,遽遽居中縫仔出去,正毋會分大雨涿著。」這肚項个「居中縫仔」,係講在兩頭个中間,毋係盡強又毋係盡弱,毋係盡高又毋係盡低,不管係空間抑係時間,不管係心情个變化抑係生活个感情,反正就採取居中縫仔个方式,就做得避開當多對自家不利个傷害。像做兵个人毋好好出頭,惹來麻煩,囥在中間較無人看著就較毋會有事情。又像學校讀書莫打頭名二名,也莫考毋合格,先生異像識你,又異像毋識你樣仔,該你就做得安然自在無愁無慮。
這種道理同莊子个人生哲學「處在材與不材之間」係最毋會傷害自家生活个方式。佢講山項个大樹就係不成材,故所留到恁大還毋會分人倒忒。屋下畜个鵝仔就係毋會叫故所分人捉來㓾,一個係不成材保護著自家,一個係成材正保護著自家,故所,最好个方式係「處在材與不材之間」。以政治來講專制个時代,就愛企著片,正會有貴人相助,民主時代,就愛牆頭草兩片倒,正會黨來黨去橫來橫去,還共樣企穩穩。無就麼个黨都毋加入,無人尋你你就盡大。
退到心情感情來講又乜共樣。還記得(亻厓)兼四十歲仔該下還吂結婚,認識个人一個一個仔就同你講:「恁老了,還毋結婚?」(亻厓)講:「結婚毋好哇!故所毋想結。」這兜人又講:「你無結婚,仰會知結婚毋好呢?」背尾(亻厓)就結婚。結果這兜人又問:「結婚好無?」(亻厓)本本講:「結婚毋好。」結果這兜人又講:「結婚毋好,該你做麼个愛結婚呢?」講到這,你生較多鬚就會分你挷淨淨。膦火當猛該下,也想無著,最好个方式係愛企在「結與毋結之間」,這就係愛企在「居中縫仔」个位所正著。
今晡日,客話个變化同客家文化个轉化,又乜係用「居中縫仔」个方式慢慢仔轉變。像拜盤王變到拜盤古,背尾變到拜祖先,又像迎親該下請且郎本來愛代表新郎保護新郎去對歌仔个當重要角色,變到去妹家頭唸四句講好話,到一下,請伴郎(扌帣)講話(扌帣)唱歌變到(扌帣)食酒(扌帣)駛車。
客話乜共樣,變化个肚項,有一種安到「漢譯加詞」个方式,又乜係採取「居中縫仔」來借漢字,變成一個本音一個漢音。像「客」(音ha)這隻詞本來係山个意思,驚人毋知,加一個「山」變到「山客」,背尾正變「客家」。「公」本來係「蝦」(僮語gung)个意思,驚人毋知,就加一個「蝦」字變到「蝦公」,背尾大家恅著「蝦公」「蟻公」係兩兄弟。「ma」本來係「舌」(僮語ma)个意思,驚人毋知,加一個「舌」變「舌ma」,背尾大家恅著「舌ma」「杓ma」係共屋家。還較後期个「菠菜」本來係尼泊爾語polinga个借詞第一音節,學老話安到白苓仔菜,係用polinga借詞个第一第二音節拿過來用,客話用盡尾一個音節ga,故所安到「角菜」。這全部係翻譯音採取「居中縫仔」方式,變成自家新借來个詞彙講法。
可見人同人之間个相處,不管係空間距離抑係時間差別,甚至於心情變化抑係生活感情,差毋多就愛採取「居中縫仔」个方式,正有辦法順序進行。
羅肇錦教授 聲檔 — 居中縫仔 (四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