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狗个豬七十年

【文／羅肇錦∕國立中央大學客家語文暨社會科學學系榮譽教授】

 

　　亻厓今年七十歲，用豬狗七十做題目，險驚會分人恅著亻厓又老不修，又在該噥膣噥哢講了肖話。做麼个會當多人恁樣恅差代，係因為「豬狗」兩隻字連用，客家人黏時就會想著「牛面」「猴哥」「禽獸」「豬哥搭狗膦」這兜罵人个話共下來想◦故所會恅著亻厓係老不修，又在該噥膣噥哢，講無正經个話◦話講正經（雖然人生正經話毋幾多句），𠊎愛講个係七十年來豬仔狗仔同人个生活共下有麼个改變。這擺就先來講豬仔，下二擺正來講狗仔。


　　聽講亻厓出世該年，堵好吾老屋銅鑼三座屋老祖堂大分家。搬屋該日，吾姆用菜籃㧡等傢伙仔， 一頭放碗筷茶罐杓嫲這兜東西，另一頭就㧡等亻厓準吾眠床，吾哥吾姊就跈到背尾自家行。恁樣㧡等入銅鑼个樟樹林竹圍仔。來到竹圍仔第一項大頭路就係做泥磚起豬欄畜豬嫲，等豬嫲降子豬子畜大變豬胚仔，就做得賣一筆錢。該下畜豬仔个大部分係放欄仔个方式，放欄仔就係朝晨頭逐逐出去分佢自家去絡食，兼臨晝邊仔就大大聲嘍轉來食豬菜炆汁（下擺仔還愛攪糠仔放豆箍番薯籤）。有兜豬仔走到當遠去絡食，該下就愛大大聲緊喊「屙哇」「屙哇」（「oˊ vaˋ」本來係嘍豬仔个聲， 有兜學老人乜恁樣喊，聽起來同學老話「芋仔」共音，故所學老人明明罵外省人豬仔，又愛轉到芋仔番薯）。這兜嘍轉來个豬仔, 枵到會死，看到阿姆舀起來吂倒下去个淰淰个一杓汁菜，遽遽就用豬嘴筒來接，無較細義兜仔杓嫲就會分佢喫忒（這就安到「豬接杓」）。這兜豬仔食著好食，隻隻就暢到尾緊拂，故所「暢到拂尾」就細恁樣來个。


　　鄉下人，種幾坵田絡無食，緊工時愛去同人亻厓手打零工，平時還愛畜豬嫲，等賣一綱豬仔个錢，正做得拿來繳子弟讀書，故所講「畜子毋讀書，不如養隻豬」◦ 早上个人，畜豬仔个屋家，顛倒久久正有辦法食著一擺豬肉，無像這下，想食豬肉，隨時去買就有好食。過年過節該下，原在上家下屋會共下參詳，大家輪等來，過一擺節偷㓾一隻豬仔大家來分，吂食忒个就放多多鹽，滷畀鹹鹹，囥到醃缸肚，到屋下地泥下挖一隻空仔，埋到泥下。


　　畜豬嫲，盡費氣，除忒餵佢食，還愛日日清豬欄、掃豬屎，平時又愛種豬菜、割蕃薯藤、摘番薯葉、剁蕃薯藤、煠番薯，也係剁豆箍、攞幼糠、泌米汁水、炆豬菜…，這兜微微末末个事一大堆。豬嫲走醒該下又還愛花錢請人來牽豬哥，牽好豬哥等豬嫲肚屎大會降子，正會有望◦ 記得細人時節，廁所就係豬欄背後个屎缸（主要係裝豬屎豬尿个），屎缸頂探兩垤長長个枋仔，愛屙屎个人就跍到枋仔中央，屎尿堵好穿縫跌下去，係講屎矻忒大忒硬，跌落屎缸就會反彈， 搣到一屎朏臭臭◦尤其屙屎堵著豬嫲走醒，跍在屎缸肚忍毋得屎出，堵堵正會出來該下，做得放勢輕鬆一下，續分豬嫲咿嗚一聲，又跔落去，該就會「屙屎毋出怨豬嫲」。現代人个生活無機會享受屙屎毋出怨豬嫲个深刻感受，實在係非常遺憾个一件大事。


　　
　　
羅肇錦教授 聲檔 — 豬狗个豬七十年 （四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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