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回首，河壩在燈火闌珊處

【文、圖／涂珮芸／國立中央大學客家政治經濟碩士班一年級】

 

　　沿著「河壩」往山裡面走，一步一步地，越走越緩慢，憶起的不是難過的記憶，而是愉快的兒時記憶，沉重的是──人走，茶涼。

　　說起來，阿嬤家也算是依山傍水，依著一座小山，傍著從竹子門發電廠排出來的水所形著的河流，就形成了一個小聚落，這是一個客家聚落，它叫竹子門。我的阿嬤從來沒上過學，只會講客家話，當第一次聽到她說國語時，驚訝的程度就好像她說出英文一般；我的阿公今年九十了，看上去卻像才過不惑之年，天天騎著檔車到處逛，就我所知，他大概是這小聚落裡最年長的了。這對可愛的阿公阿嬤，加上這裡，就是我的童年──小時候，愛玩水的我，家門前雖然沒有小河，但後面卻有條小溪，於是童年記憶裡，大致可以分成三段記憶，第一，愉快地去玩水；第二，驚恐地被阿嬤揍；第三，雨後天晴般地被阿公牽著去柑仔店買壓壓驚糖果。

　　那條充滿記憶的「河壩」才是這小聚落歷史的主角，竹子門水力發電廠建於民國前三年，被列為三級古蹟，至今仍舊運作著，發完電的水，供給給下游的農田灌溉和支撐著附近的農家生活。夏天，每天傍晚吃飽飯，最喜歡和阿嬤到河壩，藉著微弱的月光與路燈，與左鄰右舍排成一排在河邊洗衣服，這是竹子門奶奶們的閒話家常時間，更是小孩們的愉快時光，那涼涼的河水，即使都已經淹過整隻大腿了，仍不畏懼想要多享有一點這沁涼的感覺，因為這是絕對不會被揍的玩水時光啊！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聚落爺爺奶奶們的凋零，過往的洗衣風景早已不復在，而河壩依舊在那裡，像情緒起伏一般地，有時水髒有時水清，時而水大時而水小，甚至還曾有乾枯的時候，是否它也與我一樣，會不小心想念起曾依賴著它的人們，想念那在月光下的談笑風生，但卻盡責的，繼續養育著下一代人。在河壩旁邊，曾住著一個可愛的原住民奶奶，前幾年，總是常看到她到我們家旁的玉蘭花樹下與阿嬤聊天，明明是原住民，住在客家庄，卻說著一口流利的福老話，兩個人互用自己熟悉的語言在聊天，每每看到這樣的場景，都讓我驚嘆不已。某一天，當我和阿嬤在玉蘭花樹下乘涼時，隨口問了句對面的原住民奶奶怎麼這幾天都沒看到？這才知道，原來她過世了，而這距離我上次看到她，僅僅三個月。


　　突然「珮芸」一聲，把我從回憶中喚回，是手上提著兩大袋剛摘下的新鮮蔬菜的阿嬤，這才讓我想起我來到這裡的任務。接過兩袋蔬菜後，我和阿嬤肩並著肩一起沿著河壩走回家，一路上，阿嬤唸著我怎麼拖這麼久還沒到菜園，但聽得我卻覺得心裡好暖，相信河壩也與我一樣，因為這個依賴著它的人，我依賴著的人，還在。


圖片取自：
高雄市政府文化局https://reurl.cc/pW1Ga
截圖自google map街景https://reurl.cc/l9o1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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