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時酒肉難入口 餓時菜湯甜如蜜

【文／何石松／新生醫護管理專科學校副教授】

 

　　飽時酒肉難入口，餓時菜湯甜如蜜，意指物質生活在最需要時，方覺得其珍貴，尤其在飢腸轆轆，飢不擇食之際，雖是最平常之菜湯，也覺得美如珍饈；一旦酒足飯飽，盛饌在前，亦覺平淡無奇，予以忽視。其實是指要珍惜物資，要懂得惜福之意。同時，更不可對一件事情遽下斷語，而有失公允。

　　稍懂得飲食養生的人都知道，飯要七分飽，衣要三分寒，晚飯少一口，活到九十九。所謂渴時一滴如甘露，醉後添杯不如無，最需要之時，雖是一滴白水，一碗菜湯，亦奉如甘露；而酒醉癡迷之際，再將瓊漿玉液往口裏送，亦將棄如敝屣，弱水三千，取一瓢飲；食前方丈，不過飽腹。世間美食，豈能盡入我之肚中？實在是少吃多滋味，多吃損腸胃之意。

　　自然界亦是如此，看那洪水滔天，水庫實難容納，必將噴湧而出，洩洪之際，如萬馬奔騰，夾泥沙而俱下，而房倒屋摧，毀堤壞防，多餘之水難入庫，如飽食之後難入口，道理是相同的。唯有在最恰當的時間，獲得最恰當的需求，必然心滿意足，亦是久旱逢甘霖之喜悅。此乃宋江之所以為及時雨之深意！羨萬物之得時，自然欣欣向榮，餓時菜湯及時入肚，五臟六腑自然熨貼自如。

　　舊時王莽篡漢，劉秀等人亡命陳家村，餓得天旋地轉，頭暈目眩，手腳發軟，四肢無力時，見一女子挑一食物，香氣撲鼻而來，劉秀上前施禮，說明自己被王莽追趕，已好幾餐沒吃，餓得四肢無力，希望能送碗飯吃。女子見狀，便欣然同意。誰料他們一碗又一碗，如蝗蟲過境般，瞬間飯甑菜餚已橫掃一半，婦女說：我家還有許多工人要吃呢！留一些吧！」
　　
誰知婦人的丈夫知道此事，卻說：「為什麼不讓他們吃飽，只吃一半呢？」劉秀聞言，不禁鼻酸淚流，如此賢德夫婦，這滴水之恩，必當湧泉以報。因此，撕一碎布，咬破中指，寫下「南陽路，陳家村；陳有義，鄧素貞，借湯飯，救命恩。」十八字，以待來日。

　　後來劉秀當了皇帝，雖是天天熊掌鮑魚，山珍海味，也覺平淡無奇，索然無味，美酒佳餚難入口，玉食珍饈如草芥。心中竟然想起當年逃難陳家村時，那頓甜蜜可口的菜湯。於是，立即著人去請當年陳家村萍水相逢的夫婦，做當年那道菜來品嚐！誰知，皇帝一吃下口，便蹙額皺眉，龍心不悅，以為陳姓婦人故意戲弄皇帝，怎麼弄來這麼難吃的食物，根本不是當年的佳餚美味啊！只聽鄧素貞說：「萬歲呀，今日所煮，與當年的實在一模一樣，你覺得不好吃，這叫做飽食酒肉難入口，餓時菜湯甜如蜜啊，當年你餓得飢不擇食，即使殘餚冷菜，平常不過的麥仁湯也覺得是玉食珍饈；如果不信，您餓了三天，再來吃這麥仁湯，必然覺得香甜可口！」

　　無獨有偶的，當年乾隆皇帝也一樣，吃膩了皇宮御宴，珍饈玉食，微服出巡，肚餓時嚐到民間的「金鑲白玉板，紅嘴綠鸚哥」，覺得真是人間美味。回宮之後，便叫御廚也做來吃吃看，御廚怎麼做也無法滿足乾隆之意。不得已，馬上千里迢迢地來到江南訪查。才知道「金鑲白玉板」，原來是豆腐用油煎後，外觀呈現金黃色，內部如白玉般的豆腐。「紅嘴綠鸚哥」，原來是菠菜之根呈紅色，如鸚哥之嘴，而菠菜是綠色的，故有此名。哇！皇帝口中的人間美味，竟然是青菜豆腐呀！果然青菜豆腐湯，不只香甜如蜜而已呀！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飽食酒肉難入口，留待餓時再品嚐，才會發現菜湯亦甜如蜜，因為那是最需要的食物，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同樣吃得飽不如吃得巧，也是安步以當車，晚食以當飽之義。其實不只飲食如此，待人處世亦然，世間事務，實不宜遽下斷語，否則將會多少玉食受到委屈啊！始知吃飯七分飽，玉食酒肉更能入口；留取三分飢，尋常菜湯亦甘甜如蜜矣。

▲B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