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仔情

【文、圖／徐維莉／國立中央大學客家語文暨社會科學學系客家研究博士班】

 

　　媽祖生正過啊忒，雙連陂頂項个日頭花盡精神，七早八早就跋䟘床，晟等老松樹摎一大片青里里仔个細草仔，箭等客家學院个紅壁烏瓦。嘰嘰啾啾个細鳥仔喊叔婆伯姆遽遽排好列仔打拳練功，嗑嗑滾（gab gab gunˋ）个鴨仔在水波粼粼个中大湖打嘴鼓，嘎嘎滾个鵝仔已會着樣仔一路巡等過，看哪隻膨尾鼠盡精靈，蹶上樹頂高打頭名。

　　中大湖个四圍種有各種身形个樹仔，泧冷(vadˋlangˊ)个寒天前腳正踔啊出去，燒暖个春風跈等就行入來，輕輕仔揇等一頭一頭个花樹惜，定定仔挲伸一皮一皮个細葉仔。幼嫩个花樹歡喜到春風滿面，水紅色个桃花、烏紅个櫻花開到鬧煎煎仔，相爭比看麼人盡竳線；桂花毋好爭，細細蕊仔帶有一息仔乳黃色个細白花，恬恬仔一路開到八月中秋看月華；野蕒在泥肚鑽出浸青个葉仔，該海浪樣仔彎彎个葉脣，跈等百年老松樹窸窸酥酥學唱歌。一群鵝仔怕係鼻著青草个乳臊，短短个腳掌煞力牯跋上崁，肥卒卒个屎朏緊行緊搖，圍等野蕒緊吮，還挷頸嘎嘎滾喊「好食！好食！」，過路人行上行下佢乜無揈(moˇfenˊ)，正經，有慶！毋單淨餳著該學行个三歲子，連該十七、八歲比桃花還較靚个細阿妹仔都停下腳步來，拿出手機仔笑咪咪仔翕相翕無停，嘴項還緊說：「還得人惜喔〜，一、二、三、四……，哇！總共有八隻，還得人惜喔〜」敢正經有恁得人惜係？

　　記得細細个時節，阿婆乜畜有一大群鵝仔，佢總係愁該群鵝仔無食飽會畜毋大，每日天吂光就走去菜園摘淰淰一大菜籃个蕒仔，喊捱將蕒仔切幼來分鵝仔食。該央時正七、八歲邊仔个捱，生到矮細矮細仔，盡好跈在阿婆脣項，阿婆喊捱做麼个，捱就應:「好！」，因為佢喊捱做个全係大人正做得做个事頭，細老弟想行兼？捱講：「去拈雞屎食較遽哪！」捱兜一張矮凳板放到屋簷下个樹楯脣項，正手拿等一支重鈂鈂个菜刀，左手揢等一大扡个蕒仔，一刀一刀順順仔切等過，阿婆叮嚀捱講：「手指愛勾起來，毋好伸長長，正毋會切著。」背痀痀仔个佢拿等一隻樹盆仔舀一大杓礱糠攪飯，還會攞一息仔麥片摎包粟米落去，捱講：「阿婆，鵝仔有飯食又有菜好傍，食到恁豐沛喔！」阿婆聽著笑笑仔講：「恁樣鵝仔个腸仔正會胖大啊！」捱毋知鵝仔个腸仔有胖大無，捱總知愛倒菜葉仔分鵝仔食該下，定著愛企較遠兜仔，盡好企到該網仔邊脣，菜葉仔遠遠委啊過去就做得。毋好話著捱係驚躪著(nang doˋ)該地泥項一堆一堆青青个鵝屎，其實捱係驚一失神分該大鵝公吮著，該〜〜就死該了，喊皇天乜無效，佢跈等送分你一大搭烏青，該〜〜就賺著有好痛了！

　　老屋面前有一隻大禾埕，打早阿姆影著有日頭花，就抺邏抺掣(miˇloˇmiˇcadˋ)扐等一大面盆个被單、衫褲，喊捱摎阿姊擐錫桶共下去河壩脣洗衫。阿忠伯个鵝仔盡乖，逐擺捱兜在上節洗衫，佢兜就在下節搞水，捱摎阿姊講：「你看，做鵝仔係毋係盡好？食飽就去搞水，搞懶仔就去睡目，想做麼个就做麼个。」阿姊講：「戇嫲！該就你去做鵝仔啊！」阿姆講：「嘴愛講，手乜愛做！你兩儕較遽兜仔，日頭就會走忒哩！」洗好衫褲遽遽行轉屋，汗都還吂捽燥，阿姆又喊捱兜去擎竹篙叉仔出來晾衫、晒被骨，大家像極樂仔無閒直掣捩捩轉。

　　該時節正三、四歲仔大个細老弟摎表老弟乜搞到當煞猛，走上走下去弄該群在禾埕食草个鵝仔，鵝仔當惡，分佢兜三弄四弄弄到火著仔，一斡頭頸根挷到長長，嘴擘到開開，嘎嘎滾囫等過來，這兩個戇牯仔毋知驚，還恅著鵝仔同佢兜搞「鷂婆捉雞子」，暢到哈哈大㖸走分鵝仔逐，搞到一身汗流脈絡頭那毛溚潦。哪知，這時節會分佢兜䀯著一隻在邊脣食草仔个鵝豚仔，兩儕滴滴咕咕講細聲話，過後跍到低低恬恬仔行等過去，一𥍉目該隻鵝豚仔个長頸根就分佢兜抓著(saˊdoˋ)，兩儕kiam55過鵝豚仔个背囊揢等厥頸根，屎朏坐啊下去，鵝豚仔準馬仔騎，這擺就正經好搞了。阿婆聽著兩兄弟搞到咭咭滾(gid gid gunˋ)个笑聲，行兼過來看啊這兩隻在該搣麼个屁卵，吂知嗄看著分佢兜揢到強強會昏忒个鵝豚仔，老弟臥啊起頭看著阿婆，著驚一下嚇到面色轉青，手一放，阿婆遽遽伸手將鵝仔承過來，講：「adˋoˊ〜〜阿姆哀哦〜〜這仰結煞正好！」，翻轉頭開聲就罵：「你這兩隻猴仔，麼个毋好搞，捉鵝仔搞？食飽忒閒係無？這無修理仰做得！手伸出來！」阿婆竹筱仔擎到高高大聲胲咄，毋知係分昏忒个鵝豚仔嚇著，也係分阿婆个竹筱仔嚇著，老弟摎表老弟緊跳緊噭，一雙手搖無停，目汁溚溚跌講：「捱毋敢了啦！捱毋敢了啦！」阿婆罵到砰砰滾，老弟噭到噦噦滾，盡惜孫仔个阿公堵好擎等钁頭對田項行轉來，一片放钁頭一片脫泥混混仔个水靴筒，問講：「仰般？仰般啦？」噭到歸面都係目汁、鼻水个老弟揇等阿公个腳髀講：「阿公，救命啊！捱毋敢了啦！捱毋敢了啦！」阿公揇等佢講：「好了，好了！下二擺斯做毋得恁樣喔！係無，阿公斯會捋人喔！知無？好了！花貓公樣仔，面去洗洗啊！入來食點心。」表老弟遽遽跈等阿公个腳尾趖入廳下，阿婆跍下來輕輕仔捧起該隻鵝豚仔行等去屋背，緊行緊講：「下二擺斯愛跈著來，知無？這下愛先去做仙了喔！」

　　前兩年，阿婆百歲過身跈阿公去天頂做仙了，逐擺行過靚靚个中大湖，聽著該嘎嘎滾个鵝仔聲，就會想臥起頭問：「阿婆，天頂个光景係毌係像這恁靚？你兩儕係毋係逐日逍遙自在牽手遊四海啊？你兜愛記得摎天頂該隻鵝仔講：『該兩隻細猴仔，這下都有認真做頭路，惜爺惜哀惜子惜餔娘，拜託你原諒佢兜好無？』」青山白雲映照水面，白鵝綠水泅等過，真真聽著一聲一聲應講：「好！好！好！」有你兜做伴，盡好。


（四縣腔）
徐維莉　聲檔—鵝仔情 〈鵝仔情〉得獎感言 　　感謝主辦單位：桃園市客家事務局摎國立中央大學客家學院客家語文暨社會科學學系舉辦「2018中大客語文學暨客語歌曲創作獎」个徵文活動；感謝黃菊芳先生摎劉醇鑫先生緊鼓勵捱兜愛用客語漢字寫作；承蒙評審委員个愛惜，今晡日正有這機會得著這个獎，正經非常感謝大家。

　　吾个阿婆無讀過書，毋識字。毋過，佢教捱講客，教捱認識一花一草，教捱愛惜生命萬物，教捱……。今晡日最歡喜个係捱做得用客語讀這篇文章分天頂个阿婆聽，順續仔同佢講：「阿婆，這係第一名个唷！」捱相信佢定著會笑咪咪講：「adˋ〜oˊ〜〜，該不褡不膝个也寫寫出來，恁見笑〜〜，愛記得同先生講恁仔細哦！恁相惜！承蒙，承蒙！」「捱知，捱知，捱會繼續煞猛認真寫个……。」

承蒙大家，恁仔細。

博士班二年級 徐維莉
2018.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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