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台記校注—燈前月下聽夜話
【清‧何明勳 口述 清‧何德勝 紀錄 何寅生 整理 何石松 校注 文/李秀鳳】
出版社:五南圖書出版公司
聽何石松教授講課是很過癮的事,去年7月8日在新屋國小參加「客語支援教師培訓班」,何教授應邀講授「從認知觀點看兒童學習客家文化」,一整天的課程,何教授以流利的海陸腔貫穿全場,諺語、詩詞、童謠、典故、歷史、令仔(謎語),他都能琅琅上口,尤其是許多民間故事,穿插譬喻、師父話、寓意等,聽來更是令人回味無窮。
原來,何教授一身講古的功夫,全來自祖傳。
2015年底才出版的新書《渡台記校注—燈前月下聽夜話》,就是何石松教授來台開基始祖23世何明勳(阿二)口述,24世何德勝記錄的一部口述歷史。原稿用毛筆書寫,約有6萬多字,一百多年後,25世何寅生得之於舊書室中,再加上母、兄口述彙編而成,再由27世何石松加以校注出版。全書以客語海陸腔七言句寫成。
明勳公自16歲來台,從掌牛哥做起,2年後升格為長年,寄人籬下17載,34歲娶妻成家,到45歲開墾藤寮坑和石榴山兩處田園,新房盧江堂也完工。
他活到92歲,膝下8男3女,子孫滿堂,成為人人稱羨的富康之家。從66歲開始,他開始口述自己的故事給子孫聽,由深富文彩的第三子何德勝記錄。
這本書的形體,與大家熟知的《渡臺悲歌》類似,迥異的是:這本書是何家來臺祖一生奮鬥的歷程,真有其人其事。而且雖是一本傳記,但因記錄當年渡海來台的過程、墾殖的艱辛、成家立業的困難,直到開闢大片江山,建立自己的家園,可謂是一部鮮活的移民史,亦是最好的歷史鄉土教材。
不僅如此,若以文學的角度來看,它保存豐富的客家語彙,並收錄已失傳的五段歌詞和數首詩作,整本書並非創作,不過經口述者一番構思,記錄者加以整理潤飾,書中情節扣人心弦,有親情、友情、愛情,加上適時運用倒敘法,使本書更具可讀性。
由台灣語文學會、中央大學客家語文暨社會科學學系聯合主辦的「台灣語言學大師講座」,於2015年10月3日假中央大學客家學院大樓一樓國際會議廳舉行。早場的主講人是古國順教授,他的講題是何明勳《渡臺記》介析。
當時本書尚未出版,古教授應何石松之邀為本書寫序時,忍不住讓大家共享一睹為快的樂趣。透過古教授生動的肢體語言、流暢的客語海陸腔,加上他童年及少年在客庄長大的經驗佐證,整場演講無冷場,大家聽得興味盎然。
古國順認為,書中有五段歌詞從內容看,應該也是月令牌(十二月古人)的一種,但這些歌詞似從未見過,更沒聽人唱過,如果真已失傳,那保留下來就顯彌足珍貴。
以下就是這五首失傳的歌詞。
道光二年冬天,何義明自拉自唱的三段歌詞如下:
其一:
八月裡來是中秋,麒麟崖下遇知音;
歷盡天涯重來訪,傷心不見知音人。
子期(註1)子期兮,你我千金義。
擲碎瑤琴鳳尾寒(註2),子期不在向誰彈;
春風滿面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
其二:
九月裡來秋風起,百里奚兮五羊皮(註3);
憶別時兮烹伏雌:舂黃韲兮炊扊扅(註4)。
百里百里奚,子飢妻澣衣。
送君行兮而我啼,今日君坐而我離;
百里奚兮五羊皮,嗟乎富貴忘我為。
其三:
十月裡來風淒淒,孟姜烈女送寒衣;
背起寒衣冉冉走,千山萬里步難移。
杞郎杞郎兮,千里送郎衣。
萬里長城尋夫主,一堆白骨望誰收;
將把寒衣包白骨,哭崩城牆八百里。
道光十一年五月,又記下何義明唱的兩段:
其一:
五月裡來是瑞陽,韓信背楚走咸陽;
蕭何月下追韓信,祭壇拜將荐賢臣。
蕭何蕭何兮,蕭韓千金義。
呂后未央殺韓信,飲恨千古淮陰侯(註5);
功封齊王楚王稱,一世功勳夢一場。
成也蕭何敗也何,悔不當初拜將時;
霸王死在烏江上,十大功勞在何方。
其二:
六月裡來熱難當,武侯韜略世無爭;
一生只為酬三顧,胸裡長懷百萬兵。
諸葛諸葛兮,隆中定三分。
舌戰群儒連東吳,水上偏能用火攻;
城上彈琴司馬走,川中列石陸郎驚。
七擒孟獲南方定,六出祁山北地平;
五丈原薨千古淚,大星何不復光明。
這五首歌詞,何石松只有稍加註解,並未著墨太多,其註解如下:
註1子期:即鍾子期,春秋楚人,精於音律,為知音者。
註2擲碎瑤琴鳳尾寒:喻知音已去,瑤琴何用,因而擲之。
註3五羊皮:百里奚是春秋時秦國大夫,他以五羊之皮鬻於秦穆公,故稱五羊皮。
註4舂黃韲兮炊扊扅:意指別忘了當年貧寒吃鹹菜、配白飯;無材燒,燒門閂的
苦日子。百里奚詞云:「百里奚,五羊皮。憶別時,烹伏雌,炊扊扅,今日
富貴忘我為。」
註5呂后未央殺韓信,飲恨千古淮陰侯:見《史記‧淮陰侯列傳》。
何石松教授表示,這五首歌詞雖言簡意賅、鏗鏘有力,可惜一月至十二月蒐錄不齊全,未能窺其全貌,只能說它是殘本,「不過有時殘本更顯其稀而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