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美榕 (國立中央大學客家社會文化研究所研一生)】
一、關於渡臺悲歌
作者黃榮洛先生,民國十五年生,經歷過日治時期,著有《台灣客家民俗文集》、《台灣客家傳統山歌詞》、《北埔事件文集》等,鍾肇政先生稱他是台灣鄉土史研究的開拓者。《渡臺悲歌》書中的篇章,先後發表於《三台雜誌》、《民眾日報》、《台灣潮流周刊》、《中原文物》、《台灣風物》、《中原週刊》、《史聯雜誌》、《台北文獻》、《賽夏族.矮靈祭專輯》等,黃先生於1989年將這些篇章編輯成冊。此外黃榮洛先生在2008年,獲頒第二屆客家貢獻獎的傑出貢獻,這個獎項一年只有十個名額,黃先生是因為「語言文史類」的成就入選。
首先作者言明,渡臺悲歌的歌詞因有破損遺失,書中版本是經過改寫填詞的,並渡臺悲歌是客籍眼光觀察且不可考的民間之作,可能僅適於部分區域而非全台灣,最後他說篇章內容或許欠缺現代歷史學家要求的各種條件,但仍提供讀者作為生活層面的故事,這些他所提醒的部份,我們進行閱讀之前應該要將之作為判斷或者理解的前提。
二、關於渡臺悲歌,黃先生藉歌詞為引,帶出了以下幾點:
1. 當時的時空背景與台灣的族群
比如:「台灣本係福建省,一半漳州一半泉、一半廣東人居住、一半生番並熟番」。因為「客頭」花娘嘴欺騙,許多人「典屋賣公山」,甚至「賣男賣女」也要到台灣。黃先生藉由歌中的微末、家眷婦人重倍價等細節,推測這首歌的創作年代,應於乾隆嘉慶年代以後所作。
2. 台灣當時社會
生活與經濟型態上,歌中對當時社會的現實與悲慘形容:做長工「可比唐山賣牛樣」隨雇主講價,生病或者過年休息都要扣工錢等等。「台灣百物貴、唯有人頭不值錢」,為求生存冒著生命危險到山上去做工。族群與人我關係上,人情淡泊與功利,想依親卻「歇加三日不其然」。此外〈蕃薯哥歌〉中「本姓人多欺小姓」,許嘉明先生《彰化平原福佬客的地域組織》中也有提及,可見一般。甚至文化、風俗民情上,被認為有很多粗魯不文、不合道德和禮儀的事情存在。
3. 原鄉之情
文中不論是對台灣的何種面向,都不時與唐山做比較,總想起原鄉的好,台灣茅屋像是唐山的糞坑;唐山一年只忙三度,台灣卻每天煎熬過日;台灣比我原鄉差了天等等,重複說著:「不該信人過台灣、心懷長念漢江山」,歸心似箭卻又因百般微末,那有辦法賺錢還。
三、臺灣悲歌篇章
1. 日本與台灣
本書前推到牡丹社事件開始,經乙未戰爭、南庄事件、北埔事件等等帶出對台灣族群與統治手段,例如〈仁者和勇者〉篇章,說明日本人與台灣人發展出的情誼,〈先威後撫血洗血〉敘述撫番政策,〈孝子烈婦彰義邦〉則被黃先生視為不帶有政治色彩的一種認同表彰。
2. 族群關係演變
〈閩客、綠林和女兵〉敘述分類械鬥,到咸豐年間與對日抗爭的閩客合作之轉變,在文化及生活面都有所影響。〈賽夏客家情誼深〉說明客族黃祈英對賽夏族之貢獻、並維護兩族和諧與利益。〈血淚斑斑話拓台〉說漢人如何軟硬兼施的騙取生番、熟番的土地,致使平埔族1897發生大規模遷徙。
3. 生存、道德、正義之間
關於「人鹿肉」、辜顯榮迎日軍進台北城、宮川老人及安部校長因為對台灣人的友愛在北埔事件獲救等等。很多關於過去發生的事情,我們並無法用現在的社會及價值,清楚將之判斷為對與錯、是利益或者正義、是應該或者罪過的事情。
4. 關於女性定位(地位)的描述
例如漢人利用平埔族山胞女性承家的,清朝不承認其效力的衝突,藉入婿結婚再奪其家業,女性被當作一種高附加價值的工具。〈中港溪畔出烈女〉說閩南人的「牽手」與客家的「輔娘」之差異。與開頭的渡臺悲歌呼應的,則可於〈台灣婦女九夫全〉中窺見一二。
四、回顧渡臺悲歌
1. 歷史的紀錄、描繪
據黃先生推測,這首「渡臺悲歌」本身可能是山歌詞、採茶戲戲本、或遊行的無底船戲戲本,不論為何都是客族渡台移民的辛酸史,因此不僅是紀錄當時的歷史背景與社會現象,也保存客家族群的其中一種文化與文字展現。而整本書則包括有開墾、戰爭、族群生態、人文、風物等等多面向的文章,提供給我們更多了解台灣過去發展的視野。
2. 學習研究的方法與技巧
〈替身大將軍〉、〈日軍的大謊言〉、〈荒山何處埋忠魂〉、〈徵腦力抗劣商〉等篇章,用了許多的文獻與向當地耆老等進行訪問的田野調查等方法結合,進行相關問題的釐清與邏輯的推論來找解答,當然我們不能主觀認定篇章內容論述一定毫無遺漏或者有所偏頗,但他研究的熱情與精神確是非常值得我們參考的。
3. 提醒及反思
文中幾個地方,有很多可以做為借鏡或者自省的地方,例如:來臺的漢人就和當初美國白人對待當地的印地安人一樣壞,甚至是更壞;不過黃先生也說:「關於歷史的痕跡,沒有一樣是民族的羞恥」,人們不應該只想要否定過去,而是應該要從中學習到經驗與認識自己。此外還有,我們是否常常對一些事情或者歷史的褒貶毀譽,被後來事情的發展,或者其中人物的後世子孫的成就而影響了判斷的公平、公正等等,都是值得我們深刻思考的問題。